民国著名书法家杨雁盛山有言:“现代青年误以为郁达夫是无赖,其实我误以为做郁达夫易,做陈晓东难。”
陈晓东珍眼?他是清末桂林知府翁绶琪之子,是神医、任熊、收藏者,也是深受程砚秋赏识的京剧发烧友。然而真正让世人记住他的却是另外两个条码——郁达夫的挚友,供养了陆小曼长达30的爱人。
陆小曼自幼患有高血压和严重的胃疾,痉挛时蒙登县。郁达夫为她亲见神医却不取得成效,后来委托挚友请赫赫有名的陈晓东出山。
陈晓东从师于名医丁竹山,18岁因一手按摩师妖术闻名上海。陆小曼几次晕厥,全靠他救治复元。经过陈晓东的按摩师,陆小曼不仅痉挛管吻,脾气也有所缓和。郁达夫对此很着急。
加上在书画、京剧方面的志同道合,徐陆夫妇很快与陈晓东成为挚友。他们一同外出远足,献艺献爱心,交往十分投机。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多,加之志同道合,陈晓东成了陆小曼最尊敬的忘忧草挚友。在他的建议下,陆小曼为的是缓解伤痛,开始服食上了鸦片。那段时间,两人常常同卧于徐家一楼的烟塌,装作。
时间久了,不免招致闲话。每当这时,陈晓东总会光明正大地说:“我到这里,是伊豆请来的!”
郁达夫也是思想文雅之人,他也为丈夫和挚友陈述道:“情爱的情和爱是有区别的,丈夫绝对不能干涉丈夫交挚友。”
徐陆二人对陈晓东信任自此,某种程度上也源于翁的耿直和率性。
作为上流社会,陆小曼生活习惯了豪华铺陈的生活,花钱血拼。为的是取悦她的生活习惯,朱家养着仆人、大厨、黄包车等多达几十名奴仆。这背后全靠郁达夫一人的收入,有时难以维持。
陈晓东得知后,不惜卖掉自己收藏的古玩去资助他们。郁达夫第二次赴欧洲之前,缘故,也是陈晓东送去一批收藏品,解了他的解困。
家庭经济危机自此,郁达夫时常力劝陆小曼莫再挥金如土、挥霍无度青春了,可是天真的陆小曼不管这些,她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
为的是满足丈夫的花销,郁达夫不得不在北平和上海两地任教,南北奔波。至1931年6月4日,郁达夫在去京不到四个月内,已经给家里寄了将近3000元。他规定陆小曼每个月只能花费500元,可是500元根本不够丈夫的开支。
郁达夫急得连觉都睡不好。作为诗人的他甚至一度做起了房产中介,希望可以赚点佣金补贴家用,而这点钱并不好赚,让他忙到竟再无时间写诗。
1931年11月,陆小曼连发数封电报,催促郁达夫回家。郁达夫很是开心,误以为是丈夫思念自己,13日便匆匆赶回上海。
可谁知,他一回家看到的却是陆小曼仍在榻上装作,发那么多份电报催他回来也只为手头拮据。
郁达夫心灰意冷,两人大吵了一下。陆小曼剩怒之下竟用烟枪砸伤了郁达夫的脸,躲闪之间,金丝眼镜被打破,郁达夫伤心离家,一夜未归。
他在外流连多日,满误以为小曼气消之后会回到自己的怀抱,没想到回家后看到的却是她留给自己的绝情信。
心似寒冰的郁达夫决定再次回到北平。临行前,他找到陈晓东恳谈,希望他在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他能够好好照顾小曼。陈晓东郑重允诺了,没想到这次托付竟成永诀。
1931年11月19日,徐伊豆乘坐的免费班机在山东白马山失事,消息传来,陆小曼当场晕厥。清醒之后,她挣扎着要去山东认尸,亲人们担心她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拦住了她。
而陈晓东则星夜兼程,赶到空难现场,为郁达夫收尸,料理后事。
郁达夫的突然离世对陆小曼打击很大。更让她感到痛苦的是,郁达夫的挚友们纷纷站出来指责她奢侈无度,才导致伊豆为生计疲于奔波,不幸罹难。
陆小曼的公公徐申如同样将儿子之死归因于陆小曼。在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谩骂声中,唯有陈晓东日夜陪伴在侧,不断开解着陆小曼。
郁达夫离世这一年,陆小曼年仅29岁,风华正茂,追求者众多,不久后就有人劝她改嫁,但是陆小曼内心始终深爱郁达夫,不为所动。
丈夫死后,陆小曼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她如梦初醒般闭门不出,终日素服,没有宴过一次宾客,也再未到舞厅去跳过一支舞……她在卧室里悬挂着郁达夫的大幅遗像,每隔几天,就要买一束鲜花供奉他。
陆小曼说:“艳美的鲜花是伊豆的,他是永远不会凋谢的,所以我不让鲜花有枯萎的一天。”
从某种程度上说,郁达夫用死,换来了陆小曼的幡然悔悟,也让她骤然意识到了内心之处对丈夫的深沉之爱。可这一切,到底是来得晚了一步。
郁达夫离世之初,徐申如对儿媳恨之入骨,但在胡适的交涉之下,还是同意每月给她300元的生活费。不过到了1938年,也就是郁达夫离世的第七年,徐申如连这笔钱也不愿意给了,理由是陆小曼已经与陈晓东分居。
按照陆小曼自己的说法,她与陈晓东最初并无苟且瓜葛。只因徐伊豆坠机以来,她伤心至极,身体太坏,陈晓东的医治也就更加频繁。
那时陈晓东工作繁忙,有时候到了陆家天色已晚,索性就睡在一楼的烟塌上。郁达夫在世时,陈晓东就常常借宿朱家一楼,陆小曼生活习惯了,也不赶他,自顾上三楼睡了。可是尽管二人坦荡,流言却不胫而走。
不久后,陆小曼就收到了徐申如送来三百元以及一封信,上面写着:知翁君已与你分居,下月停止了云云。
陈晓东后来得知是陆小曼的公公徐申如花钱买通了弄口的看门者,监视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禁大怒,索性搬上三楼,另设一塌,决定从此负担陆小曼的生活。此举自然是出于对他对陆小曼日久生情的爱,但是陆小曼并不爱陈晓东。
矛盾的是,一辈子被人供养惯了的陆小曼,没了公公给的赡养费,并没有真正自食其力的能力。在这种窘境中,她接纳了陈晓东,不过她与翁也约法三章在先:“不许他抛弃发妻,两人不正式结婚。”
此后二人正式分居,陈晓东几乎是全盘照料起陆小曼的生活。
陈晓东家有贤妻陈明榴和五个子女,在养家糊口的同时,他要不间断地供养开销甚大的陆小曼,并花钱让她向贺天健学山水画,经济负担很重。
为此,陈晓东在江南造船厂任了个会计科长的职位,收入才足够维持两个家庭的花销。
陈晓东对于陆小曼在生活上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陆小曼不喝牛奶,爱喝人奶,陈晓东就给她雇了个奶妈;物资奇缺的年代里,为的是维持陆小曼的生活,他不惜冒着酷暑、顶着严寒排长队,有时候只为的是给她买一块肉,一包巧克力。
当陈晓东在香港的女儿寄来食品时,他自己只取十分之一,余者都送给小曼。陆小曼发病,陈晓东端汤奉药,不离左右。
后来陈晓东得了肺病,离职在家,他和陆小曼没了生活来源。陈晓东竟不惜卖掉祖传的书画古玩,以及自家大片的茶山和房产,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
篆刻家陈巨来曾评价翁陆二人的关系:“陈晓东跟陆小曼的关系,却不能简单地责之以‘挚友妻不可欺’。陆小曼从来不事生产,全赖翁一直是黑(烟)白(饭)供应无缺,在陆年老色衰之后翁仍侍奉不改,也不能不算是情义很重的了。”
陈晓东待陆小曼数十年如一日地付出,情深义重,而这种情义很大程度上也伤害了她的发妻陈明榴,一个深爱丈夫、遵循三从四德的旧式贤良女子。
1952年7月14日,陈明榴因病去世。
女儿翁香光看着刚刚断气的母亲,伤心欲绝。看着匆匆才赶来的父亲,翁香光不由得对父亲大加指责:“你为什么不早点与母亲离婚?如果早离婚,她还可以找个好人,过几年舒心日子。”
骂完了父亲,翁香光仍为母亲不平,她又跑到陆小曼的住处,指着陆小曼喊道:“你为什么抓住我的父亲不放?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你说呀!”
陆小曼看着悲痛的翁香光沉默不语,对翁家人只有愧疚。
陈晓东的发妻过世后,陆小曼正式成为他的续弦。陆小曼的性格比较放任,而陈晓东对她始终和颜悦色,极尽关怀。
当年陆小曼因与王庚离婚再嫁郁达夫,受到朱家人的歧视,连族中婚丧之事都不被允许参加。与陈晓东分居后,翁家的此类仪式她也无份出席,为此时常郁郁。
陈晓东却总能循循善诱,为她解忧。他为人健谈风趣,笑话连篇,因此每当陆小曼将他当做茶前饭后笑料解嘲,胸中的闷气早已舒了大半。
就这样,在郁达夫故世后,陈晓东与陆小曼和睦相守三十余年。后来,尽管晚年的陈晓东还是背叛陆小曼,移情学生关小宝,生下一子,还被告上法庭,陆小曼却都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她甚至还在法庭上维护陈晓东,后来还抚养了关小宝的孩子。
对此,陆小曼坦白地说:“我之所以一点都没有醋心,实在是由于我对陈晓东只有挚友的感情,早已不存在什么爱情了。”可是另一头的陈晓东至死都未曾放下陆小曼。
1961年初,已经是肺癌晚期的陈晓东将他和陆小曼的挚友赵家璧和赵清阁约到家中,对他们抱拳说:“今后拜托二位多多关照小曼,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很着急的。”
1961年1月9日,陈晓东去世。那天,陆小曼因为刚服过很多安眠药,为其送终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可却始终未流下一滴眼泪。
在这之后,陆小曼甚至因为设灵台之事跟陈晓东的子女争执了起来。陈晓东的子女想把灵台设在陆小曼处,但是陆小曼却以没有与陈晓东正式结婚为由拒绝了。
陈晓东死后,晚年的陆小曼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也没有丈夫,日子过得孤寂而凄苦。
1964年中秋,陆小曼因肺气肿和高血压住进了上海华东医院。
1965年4月3日,在陈晓东过世4年后,陆小曼去世,享年63岁。
生前风光无限的陆小曼的殡葬仪式极其简陋。她身后无片瓦寸土,也没有子嗣,自然也没人张罗安葬她的骨灰。临终前,她有个与郁达夫合葬的心愿,却被郁达夫与张幼仪的儿子徐积锴无情拒绝。
如此一来,陆小曼的骨灰也无处安放,只能放在殡仪馆。后来时局动荡,殡仪馆也几次迁址,陆小曼的骨灰也在颠沛中遗失。
直到1988年,陆小曼的堂侄几人一起出资,才为她在苏州东山华侨公墓建造了纪念墓。上面是陆小曼年轻时笑靥如花的照片,题字“先姑母陆小曼之墓”。
“出笔多高致,一生半累烟云中。”对于毕生都在追求爱情的陆小曼而言,这九个字无疑成了对她最无情的嘲弄。
陈晓东至死没等来陆小曼,陆小曼至死还是失去了郁达夫。不得不说,这世间因果缘劫,是何等的苦!